外刚内柔。
芝加哥米其林三星餐馆Grace创办人Curtis Duffy的菜和他的人一样,有一种直透心扉的温柔。
柠檬慕斯、香煎扇贝、乳鸽与葵花籽蔬菜炖肉、宫崎和牛,这几道都是Duffy的招牌菜,完美的卖相让人心动,但真正掳获人心的是菜里面的味道。
这些味道又和他说的话一样,有个柔柔软软的“豆腐心”。
去年在澳门和Duffy进行专访,发现他比许多大厨接地气(grounded),他回应:“可能是我的成长经历吧……不是那么的容易或正向,我们一家人总是为了维生而挣扎。可能因为这一段,我现在对于到手的一切都心存感激。”
“这包括我在14岁就清楚想当厨师这一件事。可能很多人穷其一生,都找不到方向,但我很幸运,也很感激,自己很早就确知想当厨师。当厨师有许多的牺牲,但我的获得也很多,这一切我一直收放在脑后,我清楚自己是从哪里走过来的。”
俄亥俄州哥伦布土生土长的Duffy,自小对烹饪怀抱热忱。从厨艺学院毕业后,他来到芝加哥追寻美食之梦,先后到过知名的Charlie Trotter’s及Trio餐馆学艺。他在Trio结识了名厨Grant Achaz,两人携手开设了Alinea(米其林三星)。
Duffy的精湛厨艺后来在Avenues获得好评,Avenues在他的掌舵下赢得两颗星。2011年,Duffy着手策划Grace,在这里将自己的精致优美料理推向高峰,完美地将其丰富烹饪经验及新鲜当季食材结合在一起。而Grace自2012年开业以来,获奖无数,两年后获颁三颗米其林星。
入行20多年,厨房的工作、烹饪的创作过程,对Duffy来说,如同酒一样,因为有了年份,越加香醇越加诱人。
2015年,纪录片《For Grace》追溯Duffy的崎岖人生以及勇敢跨步,最后以顽强斗志进阶上流,晋身国际大厨的旅程。是这部纪录片,让Duffy人气攀新高,奠定名星厨师地位。
那一段曾经以及所有的回忆对Duffy的专业烹饪生涯来说,非常重要。他谈到美食时说:“我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美食对我的意义——everything(一切)。美食是我的存在我的生计,是我挑战自己的方式。我特别喜欢看到别人因为吃到好吃,幸福、快乐的样子.......“
眼前这个大个儿,他的存在就像一棵树,稳固牢实,外刚内柔。
他说话时,会晃动、交叉双手,让他左手的刺青——Grace is the influence of form, under the influence of freedom——有了生命。
Duffy说:“Grace——讲到这个字,我想到去芜存菁、想到优雅、想到美,这很能概括我的料理,这都是我想带给客人的。”
年前他把三颗星刺在右手上。
那三星变两星时如何?他笑笑说:“也是有可能的,但我估计我不会允许这件事。”
柔柔软软之间,游出一股坚实的力量。
他透露,离开芝加哥餐馆,往外地做菜是常有的事。
“我发现,不在自己的餐馆的时候,你才能感受到,原来许多事情是那么的不一样。比如,脂肪成分不一样、水质不一样、食材肯定也不一样⋯⋯这一切都逼着你去接受,让你想尽办法,创意地运用所知所学,以及新的环境的一切,去呈现你一直以来相信或想要表达的那一套。"
"事实上,要在自己的餐馆做到一百分很容易,但在别人的餐馆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挑战。有许多细小过程,也只有你经过了才知道,没得预习。这都是锻鍊,让厨师走出安全的範围,有成长。”
在外地,Duffy也希望让客人感受到如同在Grace用餐时的体验。
“很多时候我们可以选择调整一道菜,那就能减少难度,但我不愿意这么做。我坚持如同在餐馆那样地去做我的菜。这个是困难的,所以我非常看重上菜前与Front of House的联系,我需要他们明白我的菜,知道我的烹饪态度,以及我所要表达的。
还有,我想跟他们说声谢谢。很多时候,厨师都关在厨房里,忙着准备客人的膳食,是Front of House把我的菜呈现给客人,而我们很多时候都没有跟Front of House道谢。”
Duffy坦言:“我还是小厨子的时候,就很喜欢看到客人因为尝到好吃的,那一副开心的样子。后来,喜欢上食材演变为菜色的创作过程,然后看它感动食客。和制陶不一样,厨师不需要去雕塑、风乾、烧、上釉。美食,喜不喜欢,一下子就看得出来。”
他说自己现在老一点了(他今年42岁),更想做的,就是导引年轻厨师。
“电视上看到的明星厨师片段,和现实中厨师的生活有很大的差距。年轻一代没有看到我们在厨房燃烧16、18个小时的真相。我觉得我可以去做牵引的工作,彷彿建造摩天楼那样,为后辈先铺垫好基石,然后再沉稳地往上去搭建楼层,那才不至于跌下来。”
体验过Duffy呈现的菜单,知道个中有个巧妙处,那就是,每一道菜,都蕴含各种不寻常的香菜,比如幼葱花、牛膝草、不凋花、刁草等。
小花小草,味道夺人,柔中带刚,让人见识到它的价值和力量,与Duffy菜中特别突出的酸和甜味,形成协奏,有时是拔河。
Duffy说: “传奇大厨James Beard说过,你不到30岁,不可能有所谓的味蕾。这句话我觉得很有趣,也思考了很久,回想自己的经验,确实也如此——我30岁之前,只是以为我明白了,但原来不是。“
“饮食这件事也必须要累积经验的。30岁之前,也许你还没有足够的餐饮经验和旅遊经验,把味道存放在脑子里的味蕾库。”
对Duffy来说,味蕾和思维就是他最锋利的武器。
“保持尖锐灵巧的思维模式,探索全新的可能性。如果你把思维、思想想像成一个肌肉,那就要多多用它。再说,思考这件事也是去芜存菁,因此是天天都要做的一件事,它让人可以持新,进步,比昨天更好。这样的思路也是我想传递给年轻厨师的。
要知道,灵感不可能天天有,我们也有想不通的时候,重点是必须保持开放的心态,去接受环境,那才能接收到刺激和灵感。”
跟Duffy说,Grace这一辈子再也和他分不开,他就是Grace,Grace就是他。
这样的命名好像也在说他自己,从过去不平凡经验中提炼出最是自己的自己,最棒的自己。 也想起专访前,Duffy准时来到约访的地点,他称没有睡好,但精神奕奕,神采焕发。他的头髮每一根都到位,重点是眼里有光。
他一站出来,都好像在光圈里一样,光辉闪烁。 他是怎么样在生命中进行去芜存菁的动作,变得如此优雅一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