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競爭的香港餐飲圈,餐廳來來去去,但總有傳承多代的食肆,以扎根本土的濃厚情感與不變的美味,吸引食客一再造訪,歷久彌新。
以下兩間同名為「生記」的米芝蓮必比登推介餐廳,同樣以人為本,橫跨兩代,兒子承接了父親的不只料理,更有精神,同時開創新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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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承 飄香兩代的滷水風味
港島西的生記滷味(西環)以嫩滑而香氣撲鼻的滷水鵝聞名,從附近大學生到城中富豪,都是常客。(右圖©生記滷味)
創辦人李志勝是潮州人,來港時接觸到一群在西營盤從事勞力活動的同鄉,卻看不見區內有任何店舖供應潮州餐桌必備的滷水鵝。他靈機一觸,利用自己在藥材舖工作的經驗,調製出滿意的滷水秘方,於 1998 年開設區內第一間潮式滷水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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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當時把獅頭鵝的全身都放上菜單——除了鵝肉,還有鵝掌、鵝翼、鵝頭(當中的下巴更是上品)、鵝腸及其他內臟,從每個部分的烹調時間到調味,樣樣都是獨到的功夫與經驗,也積累出店內更加醇厚味美的滷水。後來開發的法式滷水獅頭鵝肝更是同行間一大創舉。
他自豪地說道:「我們每年只會在農曆年初一至初五之間休息,但那時又正好特別多人希望購買滷水鵝。2002 年,我們花了整天整夜滷了接近 800 隻鵝,並在年廿九、三十兩天內全數賣出。有段時間好像手在做事,腦袋在睡覺!」

而對二代李柏逵來說,接班原來不在生涯規畫之中,直到新冠肺炎到來,一位住在新界的婆婆致電詢問能否送遞滷水鵝,讓他靈機一動,開始了線上銷售滷味拼盤和潮州特產的生意。
網店取名「潮童」,甚具玩味,既代表他是一名潮州兒童,亦有潮流愛好者之意,顯露出他希望革新的志向。
但要進入爸爸的廚房,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每天,他和家人一大早就要把送來的鵝切好,在關店後又要準備滷水料。最難的,還是掌握滷食物的技巧——要能建立像父親一般強大的肌肉記憶,用眼看已能判斷滷味的狀態,需要日復一日的鍛鍊,才可能做到。(左圖©生記滷味)
但日日工作緊迫,要在開店前把各款滷味煮到符合爸爸要求的水準,連慢下來思想也沒有時間,更遑論教授煮食竅訣。加上廚房位置窄小,一百多呎的悶熱空間,每邊還有火爐、水漕和其他設備,李柏逵唯有從旁做爸爸的助手,盡量觀察每一個步驟。
「有時他會很快地解釋一兩句,但我未必每次都反應得來。所以我現在會放一個 GoPro 攝影機在廚房內,回到家就可以看回放做筆記。」他說。
有如繞行迂迴但風景更美的路途,循序漸進的教學過程增加了父子相處的機會,二人在近年多了共同話題;他們最驕傲更是父子倆從來沒有爭執,樂天隨和的性格讓工作時更為順暢。

李柏逵總結道:「香港面積這麼小,想吃我們出品的人都會從九龍、長洲、南丫島,甚至澳門過來,或者從線上預訂讓我們送過去。與其再開新店,最重要的還是做好本份。」

五十年前,香港最普遍的食肆是家庭式小館,規模較小,氣氛也相對隨意,著重人與人之間的互動。黃立仁的父母向來好客,又對飲食有研究,因此開設了飯店。當時生記只有十餘張飯桌,食材和餐單由媽媽吳潔雯與廚師們主理,除了生炒骨及鹽焗雞等家常菜外,也因應客人的要求製作餐單上沒有的菜餚。
爸爸黃載生則掌管帳目和充當形象大使,與食客建立感情,也振奮員工士氣。跟著父親在社交圈子學習的人際互動,是黃立仁人生的第一課商業課。(右圖©生記飯店)
黃立仁回想道:「當年很多顧客都會來跟爸爸喝一杯。然後到關店時間,他又會帶我和夥計出去銅鑼灣或者灣仔消遣。一天我們會到避風塘的艇上吃宵夜,下一天就會合其他朋友去酒廊唱歌聊天,我們甚至在休日都聚在一起打麻將或到澳門一遊。」他說,他和三個兄弟姊妹白天也留在飯店幫忙下單、外賣,和員工建立起如家庭般的情誼,這也成為他在父親去世後正式接掌餐廳時,最堅實的基礎與後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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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班老員工在這裡待了很久,很支持公司。他們也看見我小時和父親患病後回來幫忙,所以磨合的過程比較輕鬆。」他說。
接手後,他保留了不少父親時期就開始的招牌菜,例如香濃下酒的炆海魚,就是黃載生最愛。餐廳還保留不少做法費時,在坊間已近乎絕跡的菜色,例如上湯枸杞浸豬膶中的豬膶要用流水沖洗多次及挑去細筋;泥鯭粥用上的泥鯭(臭肚魚)有很多細骨,也要下一番工夫全數挑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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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挑骨的步驟是媽媽想出來的。還記得我們年少的時候並排而坐一起做,把指頭都弄破。」黃立仁補充。

繼往開來,他希望把年代久遠的粵菜味道持續帶給現代食客。像江南百花雞這種幾近失傳的菜色,他致力請教學者與廚壇的前輩當中的作法和精髓,希望透過下一代的廚師承傳下去。(左圖©生記飯店的老餐單)
代代傳承下來的經典有了守護的堡壘。現在,有移了民的老顧客每次返港都會到生記尋味;還有客人以往跟隨父母而來,如今攜同孩子一起分享上世紀的飲食文化。對傳統的堅持成為他與爸爸的最大聯繫。
「我想做到他要的東西,又希望他會認同我的做法。」他說。